父親去世後，我和老公第一次回老家給繼母收拾屋子，不料返程時，繼母踮著腳一直追到巷口，幾句話說的我淚眼婆娑。

幾天前，繼哥哥突然給我打來電話，支支吾吾的說，「青椒，我今年過年可能不回去了，你能不能回去，幫我媽蒸蒸花饃饃，打掃打掃家……」

我有點為難，想拒絕，可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，遲疑了幾秒鐘後，電話那邊又說道，「你要是不方便，就不用了，我再給別人打打電話。」

對方的聲音里透著無盡的失落，讓我聽著於心不忍，於是就一口答應下來。

繼哥哥千恩萬謝的掛了電話。

電話一掛，我就後悔了，想當初父親去世，留下遺囑把老家的房子給了繼母，我不服氣，把怨氣都撒到了繼母身上。

要不是她在中間挑撥離間，她們結婚才五年不到，父親怎麼可能會傻到，把家產留給一個外人？

繼母看我不高興，手足無措的跟在我身後說，「青淑，這個家你隨時都能回來，這也是你的家。」

我輕哼一聲，隨便應付了幾句就回城了，我又不傻，家裡幾位主事的長輩還在，繼母當著他們的面說，無非是給她自己立人設罷了，我才不吃她那一套。

因為房子的事，我心裡一直不舒服，也沒再想著回去。

期間繼母給我打過一次電話，說是她的生日，讓我回去吃頓飯。我說廠里忙走不開，搪塞過去。

如今快過年了，繼哥哥突然給我打來這樣的電話，我心裡其實不情願。

老公看我坐在沙發上發愣，開導我說，「行了，別瞎想了，不就是打掃打掃屋子嘛，明天我陪你去，爸都不在了，繼母再不入你的心，也是唯一和爸有關係的親人了，你和她較勁，爸要地下有知，也該不舒服了。」

父親活著的時候，最見不得我和繼母彆扭，想到這一點，我的心結瞬間被打開，我也不是差那一套房子的人，幹嘛總是揪著這事不放？

第二天一早，我和老公就驅車往老家趕去，車子一拐到我家那條巷子，就見繼母彎著腰，在大門口的那顆核桃樹下撿樹枝。

看到我們回來，立馬把手裡的樹枝扔到牆根，又快速用腳把地上的枝條往旁邊踢了踢，隨後仰起頭對老公說，「二強，你把車停到這裡，我已經把樹枝剪高了，不會劃了車，地上也弄乾凈了，這裡有個低坑，我還沒來得及填，你錯開這裡……」

繼母一邊說，一邊用手比划著讓老公錯開坑，車停好後，老公朝我眨眨眼，又看看繼母。

順著老公的視線朝繼母望去，只見繼母不知啥時候手裡多了一把鐵鍬，身子一彎一直的在填那個底坑。

我下車，老公也下車，接過繼母手裡的鐵鍬，幫著一鍬一鍬的填。

繼母繞到我跟前，搓著手、彎著眉對我說，「青淑，你哥和我說了你要回來，路上辛苦了吧，走，快回家！」

我說，「不辛苦。」

見我臉上有了笑容，繼母上前一步，挽著我的胳膊就往家走去！我不忍心掙脫，就這麼被挽著。

老公不知道啥時候買的糕點，大大小小的盒子擺放到地上，一年多沒回來，家裡一點也沒變樣，就連父親常用的暖水寶，也安靜的放在炕東頭。

還有父親生前，我給他買的炕墊，繼母依舊用著，看著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物件，我忍不住撲上去淚如雨下。

哭罷，我心裡舒暢了不少。

吃過中午飯，老公把洗衣機搬到院子裡，和繼母把攢的衣服、床單被罩都給洗了，空閒之際，老公還把院子裡的枯草弄了個乾淨。

隔天一早，繼母從西屋端出一盆豆沙說，「你爸說你愛吃豆沙餡的包子，我老早就弄好了，蒸了，你們帶回去吃。」

老公吃著剛蒸好的花饃說，「那敢情好，我也特愛吃豆沙餡的包子，之前每年正月來，我感覺包子都被我倆給吃了！」

老公眉開眼笑的，繼母也跟著樂。

在繼母這足足待了四天，蒸的吃食、要擦的玻璃、屋裡院外才都弄好。

臨走時，繼母把蒸的吃食，留一半，給我們拿一半，涼拌海帶、炸油環環、香酥帶魚、熏雞……

直到後備箱塞不下了，繼母才把地上剩的一包豆沙餡的包子，給提了回去。

我們以為繼母不出來了，不想車子走到巷子口，從後視鏡就看到繼母又踮著腳朝我們跑來。

我打開玻璃窗讓她回去，繼母仿佛沒聽見似的，一直追隨著車子，直到走到車子跟前，才氣喘吁吁的對我說道，「青淑，以後常回家看看，你爸不在了，但家還在，你那間房間永遠給你留著，這個家我會替你爸給你守著……」

繼母哽咽的說不下去了，把頭扭到別處，快速抹了把眼淚，看著這一幕，我內心五味雜陳，伸出手握了握繼母的手說，「媽，我知道了，你快回去吧，正月初三我再回來。」

只見繼母嘴巴彎彎的咧開笑，眼裡卻有淚花滑出，那一刻，她才停下腳步，揮手示意我們離去。

看著繼母漸行漸遠的身影，我再也忍不住，杵在玻璃窗上痛苦流淚。

老公拍了拍我的肩膀說，「爸走了，多了一個媽，多好！」

是啊，父親走了，家還在，只是家裡的老人，換了個身份，在等我。